清末民初，由于社会动荡和文化的强烈冲击，大量学者被派遣或者自愿选择留洋。周湘、关良、陈抱一等人作为第一批远赴日本习画的青年学者，在归国后迅速成为国内传播西方现代艺术的主要力量。关紫兰，师从陈抱一。作为民国时期赴日学习的唯一一位女性画家，才华享誉上海滩与日本艺术界。本文以她在首次赴日期间创作的《少女像》为切入点，分析其这一阶段的绘画风格及其成因，并结合其生平经历探究关紫兰及其作品对所处时代以及中国艺术发展的价值意义。

关紫兰的生平概述

关紫兰(1903-1985)，广东南海人，1903年出生于上海。父母经营着一家关于棉布图案设计的企业，这使关紫兰从小就受到了艺术和时尚的熏陶。十四岁时，关紫兰便进入上海神州女校图画专修科学习，而后转入中华艺术大学。在此期间，洪野和陈抱一两位老师对于关紫兰打下扎实的绘画基础，以及后来做出赴日学习的决定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和影响。

1927年，24岁的关紫兰从中华艺术大学毕业，但由于当时中国社会环境的局限以及女性身份的限制，关紫兰在陈抱一的建议下去到了东京文化学院学习考察。在此期间，关紫兰跟随有岛生马、中川纪元两位日本画家学习油画。同年8月，她便在日本神户举办了个展，轰动了当时的日本美术界。1930年，关紫兰的油画作品《水仙花》被日本政府印制成明信片在全日本发行。

同年，关紫兰短暂回国，并在上海唏阳美术院任教。在教学的同时，她也不忘创作，随即在华安保寿公司举办了展览，不同凡响。参加此次展览的人员达千人之多，其中不仅包括文艺界，还涉及党政界。《申报》甚至发文盛赞其为“艺术天才”。1935年关紫兰再次前往日本，直到1937年日本侵华之际，关紫兰毅然决定回国，并长期居住于上海。她宁可放下画笔也不愿意玷污艺术的纯洁性。1941年，关紫兰再次举办画展。这时关紫兰的绘画风格和主题都发生了较大转变。她大部分作品都在描绘祖国的大好河山，趋向写实风格。1963年她被聘为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关紫兰对于绘画的热情从未停止，76岁的她还会抽时间去军队驻地指导有艺术爱好的战士们作画。1985年6月，关紫兰因心脏病突发，卒于自己的寓所。

油画作品《少女像》解读

《少女像》，或被称作《L女士像》可以说是关紫兰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作品创作于1929年，并于1963年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也曾参加过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的“中华五千年文化展览”。作品描绘了一位花季少女怀抱着一只小狗倚坐在椅子上，形成简洁的“L”形构图。这件作品可以代表关紫兰在首次赴日访学期间，20世纪20年代末以及30年代初的一个大致绘画风格。

关紫兰擅长运用饱和明丽的色彩。在这件作品中，她用蓝色、绿色作为人物背景和整体画面基调，又在服饰中结合红、黄等暖色。近乎“大红大绿”的配色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这是因为关紫兰的老师以及她本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野兽派的影响。但关紫兰并没有将色彩夸张明艳到野兽派的程度，而是在表现中多了一丝沉静和含蓄，使画面呈现出的是一种别致脱俗之感。此外，细看关紫兰对于少女的描绘，基本没有明显的线条勾勒，因为画家更习惯用色彩的深浅来代替明暗。著名理论家金冶曾形容关紫兰的这种表现为“富有色彩而不辨轮廓”。这也更加说明，色彩在关紫兰当时作品中的作用举足轻重。

遒劲细腻的笔触也是关紫兰这一时期主要的绘画特征。在《少女像》的背景描绘中，笔触清晰遒劲。相比之下，关紫兰描绘肖像肌肤的笔触更加整体统一。但在这幅画中，关紫兰对于服饰衣纹的描绘是使画面生动抓人的重要原因。她直接忽视了衣纹和图案的细节塑造，转而通过笔触间方向、力度和疏密的安排来描绘衣服的起承转合。她只卡出了重要的关节点来表现人物的动态，例如肩颈、手肘以及胸腔等。整体给人潇洒随意、疾急奔放却又不失控制的感觉。

这件《少女像》也能充分展示出一种平面装饰性。首先是关紫兰对于人物和背景的处理。简练的分割和大面积的平涂给画面带来了平面性韵味。其次在人物的面部处理上，画家选择平面化处理而舍弃了繁杂的描绘。她只用概括的冷暖色将面部分为了受光和背光两个部分，再通过简洁的线条来表现人物的面部特征。第三，作品的装饰性体现在各种装饰图案上。少女背靠的椅背和前文提到的服饰上的花纹都是画家利用点、线、面组合装饰而成的，为画面增添了不少活力和趣味。

结合关紫兰的生平经历，她呈现出如此的创作风格主要有三方面原因。首先因为她拥有强烈的女性意识。她曾在一篇演讲感想中写道：女子们要是只是借由画画活跃于上层社会，“不肯去求艺术的真价值”，“未免把艺术两个字太过侮辱了”。包括她对“新女性”的践行，她认为首要条件就是要具备“前进的思想”。这些都使得她拒绝受到传统艺术的限制。其次是她对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学习。在前往日本之前，陈抱一在部分作品中融入印象派、野兽派等风格无疑是关紫兰接近、学习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途径。而在关紫兰留日期间，正是日本全力引进、吸收欧洲各种现代主义艺术的时期。她的导师有岛生马、中川纪元也均留学于欧洲，深受印象派及野兽派影响，这也使得关紫兰对西方现代主义有着更深刻的了解。第三，关紫兰没有完全模仿马蒂斯等人的绘画风格，而是将其转化并形成“为我所用”的绘画语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在其中融入了当时中国社会文化环境中某些流行元素。例如，关紫兰从小就对时尚潮流感兴趣，如果将她这一时期的肖像作品与当时民国时期某些流行的明星照进行对比，能够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相呼应的地方。而在《少女像》这件作品中，关紫兰对于人物的描绘也可以令人联想到中国传统民间艺术中传统年画的某些表达，从而使作品达到了中西融合之效果。

关紫兰的艺术价值

作为民国第一代女油画家，关紫兰致力于传播先进思想，探索中国近现代绘画的发展方向。透过关紫兰的绘画作品可以看出，艺术是反映生活真实感受的途径。她擅长将艺术与生活联系起来，立足当下，在借鉴西方优秀艺术文化的基础上，融合中国元素，形成“为我所用”的民族绘画语言，为中国近现代艺术的发展提供参考和借鉴。此外，在社会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艺术商品化”等现象使得艺术开始泛滥。对于创作者来说，这在一定程度上会使其背离创作初衷，大大降低艺术品的价值。而对于观者来说，这会导致其鉴赏力和欣赏观念趋于同化，不利于大众欣赏力的提升。因此，在这样一个市场化的大环境下，关紫兰对艺术纯洁性的坚守更值得当今社会反思和学习。

(作者：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现当代艺术方向硕士研究生，指导老师：我会会员、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