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恰同学少年——留苏档案见证百年复兴路”主题展开幕以来,参观者络绎不绝,社会各界反响热烈。在位于上海档案馆外滩馆四楼展厅的一个玻璃柜里,陈列着两本俄文书:一本是机械零件手册,另一本是机械制造者手册,在该手册的空白页上,有两行手写的俄文字母:彭士禄。1955年10月,莫斯科。这是中国第一任核潜艇总设计师、被誉为“中国核潜艇之父”的彭士禄学长亲笔所写。
彭士禄不仅是中国著名的核动力专家,中国核动力领域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之一,中国工程院院士,为中国核动力的研究设计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他还是革命英烈彭湃之子。
1925年11月18日,彭士禄出生在广东海丰,父亲彭湃、母亲蔡素屏皆是无产阶级革命家,在斗争中先后牺牲,彭士禄4岁时便成了孤儿。受到贫苦百姓的照顾和掩护,彭士禄活了下来,他寄宿在革命群众家里,先后被20多户人家收养。
少年时代两度入狱,彭士禄流浪当过乞丐,帮人打柴、放鹅维持生计,从磨难中一步步走来。他在广东惠州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被送到延安,在延安青年干部学院就学,这一年,彭士禄15岁。
彭士禄自述中写道:“坎坷的童年经历,磨炼了我不怕困难艰险的性格。几十位‘母亲’给我的爱抚,感染了我热爱百姓的本能……父母亲把家产无私分配给了农民,直至不惜生命,给了我要为人民、为祖国奉献一切的热血。延安圣地培育了我自力更生、艰苦拼搏、直率坦诚的品格。总之,我虽姓‘彭’,但心中永远姓‘百家姓’!”
在延安学习期间,彭士禄自愿报名调往延安中央医院当护士,照顾伤病员,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处处事事起带头作用,被评为中央医院模范护士。
这时,彭士禄因操劳过度患上了肺病,常咳嗽吐血,但仍默默坚守在岗位上。组织上得知后,将他调离医院,到延安自然科学院学习。最开始他连三角函数都不懂,但经过一段时期的穷追猛赶,他的成绩名列前茅。
1945年,20岁的彭士禄加入中国共产党,因表现突出,被破例免去预备期,一入党便是正式党员,不久后便担任党支部书记。
此后,彭士禄先后进入宣化炼焦厂、石家庄炼焦厂担任技术员,还在炸药厂工作过,他像一枚螺丝钉,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去。
抗战胜利后,彭士禄进入哈尔滨工业大学学习。1951年,因为成绩优异和表现出色,被选派到苏联留学,攻读化工机械类专业。
留学苏联的6年里,他刻苦学习,从没在12点钟以前睡觉。1956年,他以全优的成绩从莫斯科化工机械学院毕业,获得了“优秀化工机械工程师”称号。
就在回国前夕,陈赓大将访问苏联,挑选少数学生攻读核动力专业,当问起彭士禄是否愿意改行时,彭士禄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祖国需要,我什么都愿意!”
于是,彭士禄放弃了回国计划,进入莫斯科动力学院,转修核动力专业,从此与核动力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8年,彭士禄学成回国,被安排在北京原子能研究所工作。同年,中国组建了核动力潜艇工程项目,开始核动力装置预研。1961年,彭士禄作为核动力研究室副主任,负责全面工作。
当时苏联以技术复杂、中国不具备条件等为由,拒绝为研制核潜艇提供援助。毛主席斩钉截铁地说:“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彭士禄和研究所同事们在毛主席的话的鼓舞下,开始踏上了自主研发核潜艇之路。
没有人见过核潜艇长什么样,报纸上两张模糊不堪的照片和一个从美国买回来的核潜艇模型玩具,是他们仅有的参考。
他们一头扎入四川一处不知名的大山沟中,筹建起了中国第一座核潜艇陆上模式堆试验基地,彭士禄担任基地副总工程师。这里生活条件艰苦,他们养猪、种菜,啃着窝窝头搞科研,有时候连窝窝头都吃不上,就挖野菜和白菜根吃。
工作条件艰苦,没有电脑,只有一台手摇计算机,他们靠拉计算尺、打算盘,没日没夜地计算数据。彭士禄更是亲力亲为,全程跟踪模式堆的运行情况,分析异常,排除隐患。
常年超负荷的工作,令彭士禄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当医生为他进行手术、切开他的胃时发现他的胃部竟早已有一个穿孔,是他多年来默默忍受着剧痛自愈的。这一次,他的胃被切掉了四分之三,但他住院不到一个月,就又匆忙回到了工作岗位。他说:“核潜艇的研究,可一天不能耽误!”
1970年,核潜艇陆上模式堆试验取得圆满成功。同年,中国第一艘核潜艇下水。
1974年,经过多次试验运行稳定,中国第一艘核潜艇“长征1号”正式编入海军战斗序列。这一大国重器集结着无数先辈的心血,4.6万个零件无一来自国外,全部是我国自主研制,这是中华民族创造的又一壮举!
作为中国第一任核潜艇总设计师,许多人尊称彭士禄为“中国核潜艇之父”,但他坚决不同意,他说:“中国核潜艇研制成功,绝不是一两个人的作用所能及的,它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没有‘之父’之说,我充其量就是核潜艇上的一颗螺丝钉!”
核潜艇研制成功后,彭士禄并没有停下脚步。
1983年,58岁的彭士禄出任广东大亚湾核电站总指挥。他亲自计算主参数,提出了核电站的投资、进度、质量三大控制的重要性和具体措施,为核电站的建设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大亚湾核电站建设项目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中外合资项目,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政策性问题,面对各种争议,彭士禄敢于决断,被同事们私下称为“彭大胆”“彭拍板”。他说:“不是我大胆,这是我的责任。如果有100个问题,我需要解决掉99个,只能剩下1个必须要上面解决的问题,我才能请示报告。否则,要我这个总指挥干什么?”“凡事有七分把握就‘拍’了,余下三分困难和风险,再想办法克服。”
彭士禄不怕担责任,遇到问题冲在最前面,他说:“做对了,成就归大家;做错了,我来负责!”
往后的岁月,彭士禄的身影一直出现在核电站一线,他将后半生的心血倾注于此,80多岁高龄时,也依然会到核电站视察工作。
88岁时,有记者问他:“这么辛苦,值得吗?”他回答:“值得!就是死了也值得!”
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一是造核潜艇,二是建核电站。”
2021年3月22日,彭士禄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后人遵从他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撒进大海,与海洋深处那位无声的老友——核潜艇永远相伴。
2021年5月26日,中宣部决定,追授彭士禄院士“时代楷模”称号。
在彭士禄家中的写字台上,摆放着三件物品:一是中国第一艘核潜艇处女航的纪念瓷盘;二是大亚湾核电站模型;三是“拓荒牛”陶瓷塑像。
彭士禄,他属牛,这辈子,就像一头“拓荒牛”。
(作者:我会会员,上海科威国际技术转移中心高级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