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也是中国共产党人最早赴苏联学习100周年,同时也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大规模派遣留学生赴苏联留学70周年。为迎接这个历史时刻的到来,留苏分会发起“白桦林畔的青春”主题征文活动,活动得到了新老会员的热烈响应。
84岁高龄的高晓东学长率先发来了《留学五年在苏联》,详细回忆了上世纪50年代在苏联留学的经历,并配有数十幅珍贵的历史照片。从本期开始将陆续刊出。
1953年夏天,我从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属中学(101中学)毕业了。上大学、学好本领、投身建设新中国的伟大事业中,是当时最大的心愿。当时的高考好像并不那么紧张,所以印象不深。考试结束后,同学们结伴去颐和园、西山等地玩,等待着发榜的日子。一天我们班的党支部书记方敏找我谈话,通知我被选送去苏联学习,同时,班上还有一些同学也被选送。
在留苏预备部十个月,除了学俄语,还学跳交谊舞、欣赏交响乐
北京俄文专修学校(北京俄专)当时是归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管的,师哲是局长兼校长(后来是张锡畴)。学校大约是在1954年末或1955年初搬到了魏公村,改名北京俄语学院。最后它又和有关院校合并成北京外国语学院。1959年夏我们回国后集训就是在那里进行的。
我们是在11月7日十月革命节这天去俄专报到的,当天下午就进行了分班考试。我被分到了50班,班上的同学大多是来自沈阳和大连的高中毕业生。我们班住在校内新建的宿舍楼里,一间宿舍五张双层床住十个人。宿舍离教室、食堂都很近,只有几分钟的路。我们每个班有一个中国助教,两个班一名俄语老师。老师都是苏联人,她们大多是在京工作的苏联人的夫人。我们的老师叫斯可别涅娃,她丈夫是塔斯社(也许是真理报)驻北京的记者。老师对我们十分友善,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同学们就和她建立起了亲切友好的关系。
学习是从33个俄语字母开始的。练习发音是一件很艰苦的事。那时候每天一大早,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练习发音,在他们的身边大多都摆放着一大杯子泡着胖大海的水。当然,这时候学习上的困难是根本不能和后来初到苏联时的困难相比的。
在俄专学习期间,还常有中央有关部门的人来做报告,给我们介绍国内外的有关情况。前后两位驻苏联大使王稼祥和张闻天,也都来学校做过报告。我们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要提高文化素养。这在当时,也可以说是一项政治任务吧。学校安排了一些讲座,请人讲解如何欣赏交响乐,古典音乐。
学校还组织大家学习交谊舞。下午空余时间,班上的文体委员就把大家赶到院子里,在大喇叭播放的音乐声中学跳舞。其实我们不少人也就是去凑个数,两个人抱在一起(当然不会是和女同学)有说有笑,横冲直撞一阵(我们戏称为开坦克车)了事。真正学会了点跳舞,那还是到了苏联以后。学校还组织一些有文艺特长的同学学习舞蹈、唱歌、变魔术等。这为到苏联以后,在开展联欢和我国的国庆活动时能够出些节目打下了基础。
大约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同学们被要求填报专业。教学楼长长的走廊里贴满了苏联高校各种专业的名称表,真是叫人目不暇接。许多专业在当时对我们来讲还是很陌生的,根本不知道那些专业究竟是干什么的。
出国前每人发了两大箱衣服,女生还发到了吊袜带
出国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发到了两大箱子衣物。这些东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冬到夏、应有尽有,真是全面极了,足够我们五年穿用的。有许多东西我们从来也没有穿用过,甚至也没有见过。同学们就分别把那些新鲜玩意儿拿出来和大家讨论。女同学们发的有一件东西,上面有一些像夹子一样的东西吊在那里,谁也说不上是干什么用的。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吊袜带,用来吊长丝袜的。
出国前,中央首长一般都会接见留学生。1953年(我们上一批)是刘少奇同志接见的,他的讲话在我们入学后给我们传达过。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你们如果学习不好(也可能是说得三分)就自己打铺盖卷回来。”我们的欢送会是在天桥剧场举行的。时任国务院秘书长习仲勋给我们讲了话。
踏上赴苏之路,国际列车上第一次吃西餐出了洋相
我们1954年这一批留学生(包括留学东欧的)比较多,所以是分批走的。我是1954年8月22日出发的,这天一早我们就被送到了前门火车站。在站台上集体做了广播体操,随后还有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
9点50分,列车开出了前门火车站。24日下午五时许列车抵达满洲里。25日一早,接我们的苏联列车到了,这是一列临时拼凑起来的列车,没有餐车。列车员给我们送来的午餐是:面包、香肠和可可。列车到达赤塔,我们下车换车,便第一次踏上了苏联国土。在站台上,热情的苏联人走过来和我们说话,可我们一句也听不懂。这可是对我们俄语水平的一次实际检验。想起我们不久就要上课听讲,这样的俄语水平真是叫人有点担心。
在赤塔,列车挂上了餐车,我们便分批去用晚餐。我们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吃西餐,许多规矩都不懂,因而闹出了许多笑话。每一批吃好回到车厢的人,都要受到大家的盘问。吃的什么?怎么吃?这是问得最多的问题。他们的回答往往令人捧腹大笑。因为洋相出得太多了,当时大家真想编一本洋相集。还记得有个同学是这样的:因为不知道西餐是一道一道上的,见上来了一大盘子汤,桌子上有一盘子面包,以为这就是晚餐。谁知道在吃光了这些之后又上来了二道菜,虽然已经吃饱了,但是听说人家拿来的不吃光不礼貌,于是又吃了下去。后来又上了甜点、咖啡和水果,也只好再给吃光,最后是撑得捧着肚子回到车厢的。
车行数日后,不记得是在新西伯利亚还是斯维尔得洛夫斯克,大使馆的同志上了车。在行车途中,使馆的人在列车广播里宣布了每个人要上的学校和所学的专业。
来到了第聂伯罗彼德洛夫斯克,这是苏联英雄马特洛索夫的故乡
我被分到了第聂伯罗彼德洛夫斯克建筑工程学院机械系。这个城市的名字不算陌生,因为它是舍身炸碉堡的苏联英雄马特洛索夫的故乡。
列车于1954年9月2日上午8时10分到达莫斯科雅罗斯拉夫车站。我们开始搬着自己的箱子下车,苏联老太太看到女同学们也在自己搬箱子,就指责我们为什么叫姑娘们搬东西。这是我第一次见识了苏联老太太的厉害。
我们被安排住在了МЭИ(莫斯科动力学院)的宿舍,将要同校的同学在这里第一次见了面。9月7日下午5时许我们乘火车离开莫斯科前往学校所在地——第聂伯罗彼德洛夫斯克市(下面简称第城)。
我们学校创建于1930年,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学校。当我们入学时,应当说苏联那时也才刚刚恢复元气,在街上还能见到战争留下的残垣断壁。
学校占地面积很小,仅有一幢五、六层高的教学大楼。体育馆是一个老教堂改建的,只有一个篮球场大。学校只有两幢不大的学生宿舍,学校虽然不大、专业也不多,但是招的学生却不少。在我的印象里包括夜大学在内当时就有五千多学生。对我们来说印象深刻的是学校行政机构和人员的精简,就连校长办公室也只有秘书和校长二人。五六千人(连夜校和教工人员)的学校,管理人员竟能如此之少,靠的是学校有一套规范化的制度。什么时候干什么,由谁干,要达到什么要求,都不需要临时请示和研究,大家自己也心里有数,这大概是可以如此精简的主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