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出自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以小草的嫩心何以报答三春阳光的温暖,来比喻子女难以报答母爱于万一的情感。一千二百多年来,感动了无数别离母亲漂泊他乡的游子之心。在迎来建国七十周年之际,我借此表达感激祖国母亲的深恩厚泽,再也恰当不过了。
岁月苍茫不堪回首
1947年3月,正当春秋鼎盛的父亲为艰难生活所累,操劳过度不幸早逝。15岁的我不得不告别心爱的学校,踏入家乡平湖城外“林森兴木行”拜师做学徒。失怙失学之痛,让我悲苦万分。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青春年华的二姐也接着离开人世,留下多病的母亲和尚未成年的我,在家乡的老宅里相依为命。
苦难和打击还不止于此,1949年5月9日深夜,一伙国民党残兵败将,明火执仗破门入室,不仅夺走了家里仅存的值钱物品,还逼迫我马上起床挑起装满赃物的担子跟他们走。正当这紧急关头,病卧在床的母亲一跃而起,迈着一双颤巍巍的小脚,不顾一切地奔过来扑到我的床上,用瘦小的身体紧紧护住我,不让近乎疯狂的枪口碰到我。幸好远处传来几声哨响,他们做贼心虚,才匆忙弃我而去。
接连不断的灾难让我这个本该不知愁滋味的16岁少年苦涩迷惘,忧愁悲伤,陷入前途迷茫,沮丧无助的痛苦境地。
历史转折祖国解放
1949年5月11日凌晨,当我像往常一样睡眼惺忪打开店门的时候,猛然见到一个大兵持枪肃立在门前,吓得我转身就往回跑。就在这个瞬间,传来一声“你好!”,温暖亲切的问候。我停步回头一看,一位和我一样年轻,佩戴“中国人民解放军”布胸章的士兵正友好地向我微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普通春天的早晨,我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组织起工会和宣传队,唱歌、跳舞、游行、学习,生活一下子充满了欢乐和朝气,几近凋零的青春和理想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新中国大学对所有有志青年敞开了大门,不仅学杂费全免,连膳宿、医疗也由国家全包。我弃商复学,考上了杭州六中高中部,接着进入南京大学物理系,圆了我重返校园的多年美梦。失而复得的学习机会格外珍惜,我努力读书,积极参加社会活动,连任班长、学生会主席,大学生体协副主席和最年轻的人大代表。三年后保送北大原子能系,接受苏联专家指导,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多次荣获全国科学大会、中国科学院、上海市政府、中国核学会等多项大奖。
在解放了的大地上,我的生命价值和社会奉献都在1949这个春风荡漾的早晨,发生了一生中最关键的跨越和升华。
改革开放全家受益
改革开放,我全家都受益。1981年,我作为“中科院核技术考察团”一员,访问意大利、法国和罗马尼亚;1982年,我爱人被公派赴美进修两年;1986年,我再赴巴黎与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开展合作交流。一去十二年,至今享受法国政府终身退休养老金;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女儿、女婿、儿子、儿媳都先后获得法国巴黎大学、里昂理工科学院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1990年4月,在巴黎世界核技术大会上,我被推举为18名国际顾问之一。利用这个身份,我为北京大学、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中科院地球化学研究所和上海原子核所争取到参会正式名额。当时国家穷,除免去他们一千法郎会议注册费外,还额外为他们每人争取到二千五百法郎的特殊生活津贴,能为祖国科学发展尽一份薄力,我深感荣幸。
饮水思源知恩报国
1998年,67岁的我从法国退休,就像当年急切期盼出国的心情一样,迫不及待地回到上海,希望以自己的余生报效国家和社会的深恩厚泽。
在上海,我热情参加社会活动,发起组织的“侨界联谊读书会”十四年长盛不衰,获授上海市侨联“四星级特色侨之家”荣誉称号。我本人则多次被评为致公党中央先进个人、致公党上海市优秀党员、闵行区统一战线“凝心聚力,同心同行”先进个人、“闵行区老有所为先进个人”和“新民晚报金牌读者”等荣誉称号。上海市委统战部《浦江纵横》《浦江同舟》,致公党中央和上海市委《中国致公》《上海致公》,和《闵行统战》多次刊登介绍我的文章。褒奖和荣誉接踵而来,奖品和奖状塞满了我的大橱柜。
我积极笔耕,把藏在心底的一首首赞歌,转化成一篇篇感恩的文章。20多年来,从国内的《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光明日报》和《人民日报》,到美国的《世界日报》《世界周刊》和加拿大的《七天》《此时此刻》《路比华讯》等大报名刊上,都不时出现我的文章;耄耋之年被吸纳进了加拿大魁北克华人作家协会,并被加拿大历史最悠久的华文报纸《路比华讯》聘为“专栏作家”。《魁华作协》出版《他乡的故事》,选录了我的十篇文章。今年初,上海辞书出版社发行了《周善铸文选》精装本。
最近,致公党上海市委向党员征集参政议政社情民意,我激情满怀一口气写下了十多条,洋洋数千字,内容涉及社会建设、城市管理、民生热点,以及设立感恩节、父亲节等诸多方面的内容,因为我太爱自己的家园,太希望她愈来愈美丽、越来越臻完善了。
海鸥归巢享受晚年
退休20多年来,我三分天下,在上海、巴黎和蒙特利尔轮流生活,尽情享受新中国诞生带给我的幸福生活,被纽约《世界周刊》喻为“快乐的老海鸥”,说“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2017年,老伴和我海外漂泊多年后回到上海,汽车从机场驶往市区的一路上,树木繁茂,鲜花盛开,移步换景,芳华绽放,处处生气勃勃散发出青春的光彩;路上行人个个衣着得体、式样新颖,脸上尽溢欣喜和满足;沿街的店铺里商品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睽违多年的故乡美得让人心醉,醉得让人痴迷。
在地球上转了大半生和一大圈之后,还是感觉祖国最好。在家乡,我活得无忧无虑,安心静心又舒心。于是,老伴和我一致决定,叶落归根留在上海不走了。30年前,为追梦奔向远方;30年后,为圆梦回归故乡。虽然放弃了加拿大绿卡,丧失了加拿大老年金,但我每月都收到中、法两国政府的退休金,绰绰有余供过于求。人到老年,比起金钱财富,更重要的是身体的健康和精神的愉悦与充实。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上,我已经度过八十八个春秋了。有人说,不要期待自己完美,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完美,何以期望完美的存在。但是我要说,我的人生是完美的,1949之后,我与祖国同命运、共呼吸,同频共振、同心同德、铸就了我一生精彩美满的幸福生活。
我虽届“米寿”高龄,拜时代之福,耳聪目明、精神矍铄,腰不弯背不驼,思想敏捷、步履轻快,既无老迈之感,亦没消惫之容,连头发都保持天然乌黑。不久前,回老家平湖扫墓,在古刹报本寺,当家住持广能法师端详我片刻之后说:“施主可以活到103岁!”我非常高兴,生活在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好时代,谁不留恋人生,谁不冀图长寿。我真的很希望诚如《康熙王朝》主题歌所唱:“为了梦中的明天,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