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闻到糖炒栗子的香味,就不禁会想起在法国留学的日子。
我所就读的巴黎高等商学院位于巴黎郊外的一座山上,宿舍窗正对着一片栗子树林(事实上,巴黎种了大量的栗子树)。每到秋冬,也是国内差不多吃糖炒栗子的时候,清晨从树林里飘出仙境般乳白色冷雾的时节,栗子树就开始“启迪”牛顿了。恰如宣告秋天来临的第一片落叶,栗子也会不约而同地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降临。第二天,你总能听到把车停在树下的同学们的抱怨声。有意思的是,我还从没听到过有哪位同学被天降栗子砸到过。
从那一夜开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校园乃至整个巴黎的道路上,都随处可见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栗子。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栗子的“完整”形态——棕色带着尖刺的放大版红毛丹,里面紧挨着三、四个暗红色坚果,成熟时裂为四瓣。而这些掉落到地上并开裂的栗子,仿佛并不受法国民众以及清道夫的待见,即便法国有包括栗子蛋糕在内的大量以栗子为原料的美食。这些“坠落人间的精灵”将会在地上沉寂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中国留学生往往会开玩笑说,要是在中国的话,这一地“宝贝”早就被人捡走去做糖炒栗子了吧——事实上,据我所知,确实也有在法国的中国留学生尝试过这么做。
类似的事件也发生在巴黎之外的很多地方。例如巴黎附近的几个景色优美、富豪集聚的小镇,因为兔子过度繁殖而苦不堪言。高价建造、维护的草地网球场如今成了兔子的栖息地。昂贵的网球场专用草、精心打理的草坪被兔子啃得光秃秃。由于无人捕捉,这些占巢者丝毫没有一点羞耻心和敬畏感,对接近的直立行走生物视而不见,一扫我心目中胆小、警惕的可爱小动物的形象。尽管政府曾经鼓励过民众捕猎这些路易十四宴会上的美味,但是家乐福的会员们显然对此兴趣寥寥。
我也曾就兔子泛滥的问题跟法国同学们讨论过。据他们说,法国政府还曾经一度鼓励甚至奖励过捕捉兔子。结果任性的法国老乡说,抓到了还要杀、还要洗,烦不烦?到家乐福去买现成的,不是更方便么?!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守着美味不懂享用的傲娇。
在我看来,没人愿意去抓主要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兔子。先不说野兔泛滥问题,在很多西方国家的文化中,兔子总是油腔滑调、插科打诨、精明地让人讨厌。而复活节里面的兔子,更是早期西方国家孩子的噩梦。中世纪甚至有一些艺术家,由于看不惯当时的人们吃兔肉,便画出一幅幅荒诞的兔子复仇记作品,从而慢慢颠覆了人们对兔子的认识。更令人生畏的是,兔子的繁殖太强了!出生2个月之后就能繁殖,一年可以繁殖好多次,每窝还能生七八个。就拿澳大利亚来说,一百亿只兔子差点统治了澳洲,经过长达百年的人兔大战才将大部分兔子消灭,堪称一部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史诗级大片。
法国浪漫主义作家雨果说:“大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不管是栗子还是兔子,表面上看似是吃货们关心的问题,事实上反映的是一种环境观,一种人类与大自然相处的方式。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唯有抱着尊重自然、顺应规律、适度改造自然的态度,才能让我们更安心地享受大自然馈赠的各种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