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作为访问学者从中山大学管理学系来到了美国UCLA管理研究生院（Graduate School of Management，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起初是想系统了解一下美国高校管理学科的课程设置以及各门课的教学方法，以供正在兴起发展的国内管理学科作参考。导师建议我进一步了解美国的高等教育发展，也许对中国高等教育的推进会有些帮助。在这一过程中，我也就以加州大学的发展历程为切入点，并以加州大学和UCLA为范例，查阅了不少资料，拜访了UCLA的时任校长杨（Charles E. Yang）、前任校长墨菲（Franklin David Murphy）以及有关教授，后来还出版了一本书《美国大学管理》。

　　创建于1868年的加州大学，至今已有150 年了。为了满足建国后各方面人才的急需，除了积极支持民办高等教育的发展，也非常有必要利用政府财政积极推动公办高等教育的发展。1862年，林肯总统签署了莫雷尔法案，规定每个州至少建立一所由州政府财政资助的州立农业和机械大学。1866年，加州农业、矿业和机械学院成立。1868年3月23日，时任加州州长海特（H. H. Haight）签署批准创办加州大学，这一天就定为加州大学校庆日，校名定为：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UC）。1873年定校址为加州北部的伯克利（Berkeley）。

　　随着加州南部的洛杉矶经济快速发展和人口大幅增长，到1910年，每年从洛杉矶去伯克利去上学的学生超过旧金山去伯克利上学的人数。加州南部的居民开始考虑有必要在加州南部的洛杉矶建立一所正规的高等学府。经过多年谈判，1919年，在洛杉矶创立了一所大学，命名为加州大学南校（Southern Branch of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学校成立后发展迅速，学生人数很快超过5000人，并努力实行独立办学的方针。1927年，加州大学南校改名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es, UCLA）。在建立了硕士和博士学位制后，1933年，校名又正式定为洛杉矶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UCLA）。

　　目前加州大学体系（UC System）共有包括伯克利加州大学、洛杉矶加州大学在内的10所学校，均实行独立办学的方针，而且都发展成为各具特色、名扬全球的世界一流大学。在1966年公布的美国高等教育规划和目标委员会组织的第一次对全美高校的调查评估报告（即著名的《卡特报告》）中，全美最优秀的10所大学（Top Ten）中，伯克利加州大学仅次于哈佛大学排名第二，洛杉矶加州大学排名第十。它们也是这十所最优秀的大学中仅有的两所公立大学。

　　早在1959年，加州大学就明确，大学的总体系必须统一，是一个整体。在此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分权，把权力下放给各所大学校长，总校长不再插手各校的具体行政事务。总校主要负责：作为一个整体，加州大学表现为加州公立高等教育中的最高层次（另两个层次是，以本科为主的州立大学和二年制的社区学院）；对州政府提供的财政资助，统一提出预算，并负责在系统内各校的分配；任命各校的校长；管理四所重要的实验室；调查处理各校发生的重大事件；协调各校之间需要合作的事务（比如校际通勤车的安排，一些稀缺图书期刊的互相借阅，一些贵重仪器设备的借用，学生跨校学习学分的互通等）。其他包括教师的聘用、晋升、永久聘用（tenure），教师人数编制、年薪水平、校内机构设置等，都由各校自行决定。加州大学现在有十个校园，其中UC Merced 是新开不久的校园。各校园的独立性很强，从招生程序和标准，师资聘用和提升，到教学内容和科研重点特色都是各自确定的。学期制有的是quarter system，有的是semester system。学生上学时的感觉都是完全不同的。校风、各种项目的校队还有学校的吉祥物也都不一样。

　　现在许多人将UCLA翻译成“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对加州大学内的其他各所学校也如此，统称“分校”。应该说是错误的。不仅不符合校名的英文原意，而且无视加州大学内各校成长过程中的演变，同时也会误解加州大学的教育体系和组织架构。加州大学的模式，既不是总校分校的模式——加州大学所属各校都有非常大的独立性；也不是各校平等关系、可进可出的联盟形式。加州大学内各校都是独立参与包括高校排行评估等各种校外活动，从未见把加州大学内各校的数据和成果汇总在一起，以“加州大学”的名义参加高校排行评估的事情。

　　我认为，加州大学的模式是一个高校“群”。这个群是一个整体，内含了若干个可以独立对外的个体。各个个体有很强的办学独立性，但这种独立性都没有超过群的边界，不能损坏群的整体性。比如它们有一个统称：加州大学。群的整体性也是着力于支持和协调各校的发展。这种模式，可以称为“一校各治”。

　　我国许多高校目前都在积极推进多校区建设，扩大学校规模，增加教师和学生的数量。这种异地多校区的发展模式，各校区基本上没有什么独立性，带来了学校各方面成本的上升，管理上的压力和困难，教师学生生活上和沟通上的不便。至于那些单纯希望通过增加校区，扩大教师和学生的规模，来显示科研成果和科研经费的增加等，以此来提升学校的知名度和排行名次的设想，更是不可取的。这也许和我们对美国教育体制的误解可能有一定的关系。加州大学实行统一整体下的独立办学方针，既促使了下属各校自主地蓬勃发展，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而且也可以大大减少各方面办学成本和生活成本，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值得我们在高等教育的办学过程中学习借鉴。这也是我写这篇小文一再说明UCLA校名原意的初衷。